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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剑出山河(2 / 2)

带她一起离开。 妇人再忍不住,失声痛哭。泪眼一阵发花,她抽噎着从衣襟里摸出一块刑妖司的腰牌,示意阿芙戴到自己脖子上。 她抵着女儿的额头,说:“记得大房子门口那块大石头吗?记不记得你爹跟你说过的话?把它卡到石头上去,会有人来救我们的。” 她摸着女儿不住打颤的双腿,狠下心咬咬牙道:“去吧……你要是走不动了,就爬着走。不要回头,也不要看其他人。别害怕,沿着这条路一直走……阿娘等你带人回来救我……好吗?” 幼童哭了出来。 妇人万般不舍,还是催促道:“去吧,阿娘在后面看着你。” 阿芙哭着转身走了,走到街口停了下来,想回头,又想起母亲的话,擦擦眼泪接着走。 她家住在城西,而刑妖司建在城东,一路过去好似有千难万阻,怎么也走不到头。走到后面,妖力侵蚀更为严重,她只能爬。 行至西市的一条街区时,侧面紧闭的屋门忽然推开一条缝,里头的人压着嗓子问:“女娃儿,你要去哪里?” 阿芙没力气说话,指了指前面。 那女人也已行动不便,不过比她母亲的情况好上太多,朝她过来的方向惊恐张望了眼,又对着她疯狂招手,喊道:“你快过来!来,先到婶子这儿来!” 阿芙犹豫了会儿,还是朝她那边过去,临近时女人拽了她一把,把她抱进怀里,匆忙合上了门。 她垂眸看着阿芙身上的披风,摸了摸上面还未干透的泪渍跟血痕,抿着唇,怅然问:“你娘呢?” 阿芙安静坐在她腿上,小声说:“我娘等我去救她。我叫人来救大家。” 女人叫这一句话崩了心防,骤然眼泪决堤,抬手捂住自己的嘴。 赶来的妖兵正沿着街道逐间搜寻,一脚踢开房门,劈砍一顿,再提着染血的刀出来。 那阵脚步与打砸声越发逼近,如夺命的箭已抵在众人的头顶。 原本聚在一起躺着等死的人,忽地站了起来。 男人们从墙角取过锋利的镰刀跟锄头,没有的就抄起木棍或桌凳,狼狈地冲出门。 女人死死搂住阿芙,趴在地上,用身躯遮挡着她。另外一个老人跟着走过来,挡住她露在外面的脚。 数人团团围住,将她护在中间。 外头有叫骂声、厮打声、哭嚎声……混杂着血液在空中飞溅。 倾风闭了闭眼,胸口有一股无名的情绪在反复激荡。 她想,人如草木,一道肃杀的秋风就能使其凋零。也如雨水,从万丈高中垂落而下依旧轻和。亦如流光,万物不能使其消陨,终能凝成锋利的刃,刺破深渊的雾。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,阿芙从女人怀里探出头,无奈被压住了出不来。直到一人提着她的衣领,把她从尸体堆里挖出来。 对方身上满身的血气,衣襟都是湿的,不知是自己血还是妖兵的血。 他身上穿着阿芙熟悉的衣服,垂下眼来,满溢着杀戮与戾气的冰冷眼神落在她身上,又增添了些许温度。 他单手抱住阿芙,想擦去她脸上的血,结果擦得更为斑驳。唇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,出门往刑妖司的方向狂奔。 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吹过,前方的街区安静得近乎没有人声。 在即将抵达那座威严的大门时,男人倏地身躯一震,停了下来。 阿芙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飙到了自己脸上,可抬不起头看。 刑妖司的剑客转过身,喉咙含着口血,嘶哑的声音里满是苦楚:“你我同是人,何至于此?” 对方的笑声同样惨烈,回道:“尔等将我族弃于妖境时,何时想过我们同是人?如今你我才是一样的。无人会来救你,横苏没了!” “身是蜉蝣客,何畏生与死?”男人低笑了声,“我不能叫你过去。” “你是陈氏的人?”对方感兴趣地道,“今日,我来见识一下陈氏的剑。” 男人弯腰把阿芙放到地上,低声说了句与她娘亲一样的话:“去吧。” 阿芙趴着,疼得快失了知觉,模糊的视线里仅剩下那块硕大的镇妖石。想着母亲的话,两手垂死挣扎地抠着地面,一步步往前爬。 终于到了石头前,她两手举不起腰牌,只能用嘴咬着,拼命仰头,费尽万般力气,把铁牌卡进了石块的凹槽里。 随后脑袋往前一磕,额头抵着冰凉的石块,缓缓下滑。 意识彻底陷入混沌,只剩嘴里无声喃喃。 倾风目睹着不远处的剑光与从中断裂的长剑,忽地有种释怀的畅快。 她生于世俗的泥,长着红尘的根,行于弛影浮生。尝过最艰辛的苦,受过最深重的恩。 她死过数次,又生过数次。 她如同这世间的天光游云,飘荡过却没留下半道长影。可她活着就是这些人的影。 她不论来于何处,姓甚名谁,都是贯于横苏的那把断剑。 她是飘在横苏上空的风。 她是倾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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